曾经有一个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。
母亲在孩子出生后就离开了,而父亲则在孩子六岁那年因为吸毒过量而猝死。
在贫民窟,这对于孩子而言通常也意味着死亡。但是少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。
就像是种植在坟地里的罂粟一样,为了生存不择手段。与野狗群争夺垃圾堆里的食物,从市集上偷盗黑苦的粗面包,甚至连下水道的老鼠都能成为一顿晚餐。
少年唯一的宝物是一本破旧的小说。是某年生日,父亲因赌博赢钱而心情大好给他从旧货摊上买的生日礼物。正是这些由文字描绘的画面支撑着少年渡过一夜又一夜。
长大后的少年成功考上了文科大学,带着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作家。
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踩着荆棘从地狱里爬了出来。这是我永远铭刻于心的记忆。
可是为什么,我一点也回忆不起来那时候的心情?明明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,唯一不记得的只有那时候的心情。
“那是因为,这些记忆根本就不属于你啊。”
虽然看不出来,但我能感受到怪人此刻正在嘲笑我。
“这些经历在这本小说中并不是主要的剧情,仅仅是为了塑造你这个角色而随意编写在设定集里的背景。”
如果说人也有逆鳞的话,那我的逆鳞就在此处。我感到了无比的憎恨,竟然否认了我的过往。竟然说我早年所遭受的苦难都只不过是写在设定集里的背景。我发誓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比这句话更加地羞辱我了。
“关于这一点,你自己才应该是最有体会的那个人。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任何在贫民窟生活的记忆。”
我一时愣住了,来自深渊的寒气爬上了我的后背。
泪水从我的双眼夺眶而出。我什么都想不出来。不管再怎么回忆,脑海里出现的都只有一段段由文字组成的经历。简直就是在陈述最直白的事实,我的过往根本就是无啊!
我的下颚开始颤抖,我咬着嘴唇,太过用力以至于渗出了血珠。
我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崩塌了,我的一切全是源自于那段岁月,成为作家是因为那一本破旧的小说,杀害了后辈是因为我童年的生活教会了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
这算什么,我只是一个写在纸上的小丑么?我的人生只是这么几段短短的文字么?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直奋斗至今的?我连自己内心深处的邪恶灵魂都是虚构出来的,我甚至都不曾真正意义地活着!
我诅咒这个仅仅是小说的世界,我诅咒眼前的这个怪物,我诅咒所有的一切。
“否定你的并非是我,并非是这个世界。否定你的仅仅是你的造物主,这本小说的作者。”
我抬起头,看着怪人。
“你想从既定的命运中跳出来么?”
一把黑色的匕首被扔到在了我脚下。
我拾起匕首细看。
平滑的刀刃上流动着黑色的光芒。
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,你只要把这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,你就能够跳出现在这个故事前往现实的世界了。随后你只要杀掉你的造物主,你就自由了。”
我把玩着手中的匕首,脑中一片空白。
随后我压低身体突然前冲,挥刀砍向了怪人。
只见一道黑光闪过,怪人的头颅连带着斗篷被我整个切下。
在地上滚动的头颅和一旁无头直立的躯体猛然爆炸,化作一团黑色雾气。
“我有一点看错了,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建立在虚构的描写上的自主意识,没想到你的心里竟然连故事里本不应存在的恶意都有。哈哈哈,你大可以此自豪了,虽然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作者赋予给你的,但是你灵魂深处的混沌与邪恶无疑是你自己所编写出来的。”
雾气在笑声中逐渐消失了。
“哈哈哈哈”我也笑了。
原来,我唯一属于自己的就只有这股恶意么?
好吧,那我就遵从自己的这一层本能行事了。
我反转了匕首,将刀口对准自己的胸口。
“就算是伪物,也有不愿否认的信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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